□ 陈 平

壬寅五一小长假，外出而归。踞书案之文竹，茸枝蔓生，鲜羽嫩芽，累累而发。新杆竹茎，节节而拔。新节老枝，交互竞势。苍劲青翠，甚是蔚然。

余利州东城河阳路之居，十年已逾。书斋案几，卷帙繁累。先秦诸子，老庄孔孟，汉文唐诗，宋词元曲，唐宋八家，明清小品，哲文艺史，古今中外，杂家之书，偃卧横竖，册架骈联，几成书山。辛丑牛年，初夏。夜读民国顾随师之书《驼庵诗话》，引有句子云：去昏散病，绝断常坑。截头去尾，命书斋其名曰：断常斋，是也。余自中学始，嗜书好文，至今有增无衰。晨捧卷，夜伏案，笔耕未倦。案几之书，林木行列，翰墨书香，醉之心田。时有目书笔耕而累，游目闲娱。然案几，乃无翠青之物养其目，畅其神也。

闲暇之日，花鸟市一观。见文竹，叶青青而茂，杆纤纤而劲。叶叶而累之，节节而拔之。购叶茂青劲之文竹一，配以上下褐色，中宽带绿，如鼓圆之盆栽植。欣之而归斋，置文竹案几之左。目之所极，心之所兴。清气盈盈，腹中华生，淡雅有节，以养文之浩然之气。朝掬嘉陵水以溉，夕整枝秀以朗俊。予独爱之，犹书之甚也。

然，余常因杂务，不可开交，外出数日而不归，恨不文竹与己同。旷日而水迟，土焦叶黄，杆萎神伤，命休也。此吾所爱之文竹，不假天年，命归天国。见之，深责己之过也。文竹乃有节之物，勿珍视，其自不谅己也。心伤不拔，欲文而悼。

文竹既去，案几不能无此物，余不能无竹。恨竹养无法，技自差，不耻而问，请教而学之。文竹，四季长青而不凋，非洲东迁华夏之物。喜温润，半阴通风之地善生。喜水雾化喷淋，水浇不宜多，多则根腐，少而久长，茎枯叶坠而朽也。噫，不得其法也。得之，复购而置案养。时时按其法而眷顾，文竹叶茂青翠，气郁苍苍，杆壮若笔，拔之欲文。

故欲养文竹，必先得其法。成竹于胸，施之于手，内外而一，方可得其道也。欲得其道，先得其法，岂之于养文竹之然也？

自古而今，喜竹者甚多。晋人尚竹，何可一日无此君？王徽之深爱也。“宁可食无肉，不可居无竹。”，东坡居士之诗咏也。宋时文与可墨竹之法，教于苏轼之而亦得，撰文而记；苏辙观与可绘竹而遗《墨竹赋》。文竹非彼竹矣！然，其气节，一寸之萌，而具生焉。况其体态轻盈，姿势潇洒，置书斋案几，娴静文雅，增书香，犹如云松傲立，谦谦君子也。睛目竹养，神幽机畅，思接千载，精骛八荒。吾喜之而不释，肺腑于中而成于言，言之于文，嗟咏以歌。其歌云：鳞羽叶叶累，气宇节节清。居案发畅机，高志欲翔行。日月字文长，天地书韵亭。文竹断常斋，渭滨千亩青。

是日也，观文竹拔节之胜，倾耳而听，仿佛竹海涛声，如韩潮苏海之文盛，欲养于吾之文厚也。见其枝稍蔓蔓，节节吐翠，其势欲寒稍万尺，予余一竹海耳。观其势，听其声，心自而欣，情不能已，乃拔笔而文，记之。

2022年5月4日，于川北广元市利州区东城河阳居断常斋作。